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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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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(1)

從隔離室外看,玻璃鋼內的兩個年輕女性一坐一立,僵持許久後,顧之桑忽然側目揚了下手。

鄭如玉看到楞了楞,和身邊同樣緊張的組員說:“把閘門打開吧。”

“打開?”

組員遲疑道:“鄭前輩,萬一那個降頭師趁機跑出去……”

“沒事的,她不會逃。”

就算想跑,顧之桑也不可能讓她跑掉。

這個念頭在鄭如玉的腦海中自然生出,仿佛‘信任顧之桑’已經成了最無可置疑的事情;

待她反應過來,自己都訝然了。

很快,嚴絲合縫的玻璃鋼閘門緩緩打開,流動的清風從門外湧入;

看到封閉鋼門上出現的通道口,如野獸般警惕不已的禾羋暮檀心中最後一絲防備,開始松動。

“你知道什麽?”

“無論如何,我脖子上的刀疤都和這件事沒關系,我拒絕回答相關問題,也不想再提。”

顧之桑聳肩,“當然。”

她仍盯著顧之桑,良久慢吞吞問:

“既然是因為我要殺那個女人,那麽你們才來找我,你要給她做主嗎?”

“我們不是為她而來。”顧之桑說。

三言兩語的交流中,顧之桑能感覺出來,禾羋暮檀生活得很原始,很封閉,她幾乎不接觸網絡,同山裏的鳥禽小獸沒什麽區別。

她把手機拿出來,點進《靈事》節目組的超話。

雖然節目組的精剪版要三天後才能放出,但組內會有粉絲自發錄屏,組成合集。

找到‘桃花咒’事件的錄屏,顧之桑把手機放到禾羋暮檀的面前:

“她只是我直播間裏的觀眾,之所以找上你,是我們對你的頭——蠻感興趣。”

“還有,你既然已練成了‘飛頭降’,應該也能感受到天地法則的規束,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能做。

若不是我們堪破你的謀劃,你真將那個女生殺掉,吞噬,你將變為一個不折不扣的邪修,光是法則命理降下的懲罰,都會讓你痛不欲生。”

五弊三缺,非正道的‘命門’,‘相門’,‘蔔門’特有。

無論能否看透別人,但凡是自己命格中有了弊病缺陷者,從其出現的那一刻,他便能隱約感受到,自己為踏入方外付出的代價。

禾羋暮檀練‘飛頭降’,雖沒食過人,但死在她手上的家畜鳥禽不盡其數,殺生太多煞氣自然也多,也就比尋常玄師的命格更坎坷。

傷一育,缺一祿。

五弊占一,命裏無子。

三缺少名利,註定她一旦入世,在任何行業方向都做不出名頭。

禾羋暮檀應是知道自己的弊缺,才從不上學。

她也不想淪為毫無理智的吸血怪物,故而一直克制自己,隱在深山遠離人群。

‘小築最可愛’德行有虧,用玄學術數破壞了她和男友的感情是真,但無論是陽間律法,還是陰間規矩,都罪不至死。

禾羋暮檀殺了她,只會讓自己背上殺孽,很可能反噬在命格弊病上;

還會從此破戒,控制不住想要吸食人血的欲望。

若到了那個地步,她現在也不能被請到靈組,和和氣氣交談了。

聽到顧之桑這麽說,禾羋暮檀想到自己當時沖動時所作的決定,心中有些後怕。

她悶聲道:“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那麽生氣……陳路剛和我提分手的時候,我確實有點難過,但我早就做過很多次心理準備,能接受。”

“後面在他身上發現了蒙人心智的‘桃花咒’,又找到了那個下咒的女人,看到他們走在一起的樣子,我忽然就,就特別憤怒,很厭惡她,也厭惡陳路剛。”

禾羋暮檀口中的陳路剛,就是她的前男友——是那個被‘小築最可愛’用‘桃花咒’奪走的男生。

她對顧之桑沒了抵觸和防備,還有點莫名的好感,便扭捏著把和前男友的關系,以及為什麽要對‘小築最可愛’下死手的原因逐一說出。

離開崧山時,禾羋暮檀只有六歲。

八年之後,她獨身一人回到了出生地,趕走了鳩占鵲巢,住在半山腰自建房裏無賴母子。

禾羋暮檀在玄學一道天賦不低,彼時她已經將‘飛頭降’練至可以頭身完全分離,加之在外流浪時學了各種雜七雜八的偏門術,倒也能無師自通驅個邪,看個小病。

於是她就繼承了母親的一脈的衣缽,成了崧山腳下新的‘靈媒’。

開始時附近的村民信不過她,漸漸瞧出她真有本事後,就開始叫她小神婆。

陳路剛是她回來的第一年,就認識的同鄉小子。

當時陳母的精神狀況和身體都不好,時不時就有些瘋癲,去醫院檢查,醫生都說沒什麽事,看不出得了什麽病癥,但這種情況持續了有兩年。

聽說山裏來了個小神婆,陳路剛就背著他媽媽上山看‘病’。

事實上陳母的‘病’,普通人確實不好看。

禾羋暮檀給她檢查後才發現,她身上陰氣很重,侵入骨髓。

陳父走得很早。

陳母年紀輕輕守了寡,但依然持家有序,照顧亡夫的父母和陳路剛,婆媳關系很好。

陳路剛十來歲的時候,她和同村的一個無兒無女的鰥夫看對了眼。

當時她前夫已經死了快十年,她才不到40歲,一個人養一大家子很辛苦。

那鰥夫很照顧她,常幫她打谷曬糧,打野食給陳路剛和家裏的老人補營養。

久而久之連她的婆婆——陳路剛的親奶奶,都說如果陳母有那個意思,就再嫁了吧。

誰知兩個成年人剛談上,陳母就忽然‘病’了。

以前她只是身體弱,現在還帶了瘋,一發病就誰都不認識渾身打擺子,碰見人又哭又咬;

這麽鬧了小半年,她和鰥夫的新感情也黃了。

村裏有經驗的老人和陳家人說,看這樣子陳母這是被臟東西纏上了,發了癔癥。

但陳家人不知道的是,兒媳婦的瘋‘病’緣由,以及纏住她的臟東西,就是她那個早死的前夫!

這前夫生前脾氣就差,生性好鬥,骨子裏又傳統又自負。

意外死亡後,因在陽間械鬥留下案底,它的轉世機會排到了陽間算法的三十七後,魂魄一直在地府徘徊。

陳家兩個老人,以及陳母逢年過節,都會記得給它燒紙錢,所以它在下面過得很滋潤;

也常能聽到自己爹媽對陽間的媳婦的誇讚,說兒媳婦是個多麽孝順,多麽善良的女人。

陳家男人在陰間交的狐朋狗友知道了,都很羨慕它娶了個那麽好的媳婦。

它又得意覺得面上有光,又有些不以為然。

但在它看來,媳婦嫁到了他們老陳家,那生是陳家的人,死是陳家的鬼。

就算它死了,媳婦給它照顧孩子,孝順陳家父母也是應該的。

誰成想它死了的第七年,就在它老娘給它燒紙的時候,聽到了這媳婦要改嫁的消息,這可把它氣著了。

都說好女不嫁二夫。

更何況是個鰥夫!

難不成它老陳家的香火,要去叫別人爹?

死了的陳家男人不樂意了。

這時再看它那在陽間為它操持家務,養兒養老的妻子,也是百般不順眼,覺得她不老實。

為了阻撓妻子再嫁,這惡鬼想辦法從地府偷跑到了陽間,回到了陳家纏著陳路剛的母親。

陳路剛背著母親找到禾羋暮檀的時候,陳母因長期被陰氣纏繞,身體虛弱骨瘦如柴。

看到這樣的陳母,禾羋暮檀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生母,怒火中燒,當即去捉了那藏在陳家的鬼魂,把事情原委同陳家人說了。

陳家老人驚駭不已。

誰能想到把兒媳婦害成這樣的,竟是死去的兒子!

兩個老人一邊嚎啕大哭,說兒子糊塗說他們家對不起兒媳,一邊淚眼婆娑著祈求禾羋暮檀放過兒子,把禾羋暮檀惡心得夠嗆。

她冷冷笑著,質問這對老夫妻難道就沒有良心?

‘你們兒子死了,這個女人早出晚歸打兩份工,就為了養兩家的老人和你們的孫子,十年時間,就是養幾頭狼也該養熟了!’

'小大師,我們對不起兒媳,可,可……我們老兩口給你錢,求求您別管我們的家事了!’

令禾羋暮檀沒想到的是,這一窩歹竹裏倒是出個根好筍。

當時才十五六歲,還在縣高中讀高一的陳路剛,在一旁沈默許久,忽然對她說:

‘勞煩小神婆,把我爸送走吧,他沒資格這麽欺負我媽。’

禾羋暮檀哼笑道:‘送不走呢?你這父親豬狗不如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呢。’

‘……’

‘那或打或驅趕,只要能讓我媽不再受他糾纏折磨就行,請都請小神婆出手。’

陳家兩個老人又哭又罵,說他一個當兒子的怎麽能說老子的不是,是大不孝,以後下地獄都要被閻王爺批鬥。

陳路剛只說:‘有什麽罪我願意背,別搞我媽。’

聽那少年如此說法,禾羋暮檀大感意外。

最終她驅散了陳父的魂魄,而因陳母體內陰氣深重,每隔一周最少要上山一次,陳路剛經常背著他媽來找禾羋暮檀。

久而久之兩個人的關系就熟了。

當情竇初開的青澀少年眼神清澈緊張,和禾羋暮檀表白時,她有些意動。

在陳路剛高二的時候,兩人正式談了戀愛。

禾羋暮檀說:“我和他擱一塊兒之前,就和他說過了,我這一行五弊三缺有天殘,註定以後沒孩子。

我還沒上過學沒文化,和他不是一路人,他反覆說自己不介意這些,我又不吃虧,就答應了。”

但她心裏清楚,正如她說的: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。

現在陳路剛不介意,不代表五年十年二十年後,他還不介意。

禾羋暮檀就沒想過兩人能長久。

沒想到對方考出大山,考上很好的學校後,待她一如既往,每天都給她打視頻電話。

雖然男友在當網紅也有粉絲,但他一直都說自己有女朋友,難免讓禾羋暮檀的感情陷得深了些。

盡管她早就做好了和陳路剛分手的準備,可對方真的提出時,她還是挺難過的。

再然後就是發現‘桃花咒’的憤怒。

現在想想,當初她心中的無名怒火的確太旺,滿腦子都是怎麽報覆那個下咒之人,最後竟連底線都拋棄了。

禾羋暮檀皺著眉頭,“就好像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我,必須要讓那個女人付出代價,必須要她去死……”

顧之桑並不奇怪,她料到了。

“恐怕你那時候,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蒙蔽了的心神,差一點就要喪失理智,淪為被推在前面的刀。”

就如那個配陰婚,屠殺了天雲村百姓的厲鬼。

禾羋暮檀不解:“什麽意思?有人利用我,還是想害我?”

不是人。

顧之桑心道,只是團無形無體,藏頭露尾的陰損邪祟。

沒得到回應,禾羋暮檀也懶得追問:

“算了,無論是不是下咒,有誰在打什麽算盤都與我無關,我和陳路剛已經分手了,以後也不會有聯系,他愛和誰在一起隨意。”

顧之桑有些詫異,微微挑眉:“你想好了?”

一般人碰上這樣的事,得知真相後大概率會原諒愛人。

因為愛人也是被害者。

禾羋暮檀並不這麽想。

顧之桑再看她的男女宮位,推演她的桃花和姻緣時發現,陳路剛那邊應該是看到了節目剪輯,知道了真相,並且身上的‘桃花咒’已被顧之桑斬斷,腦子清醒過來後悔不已。

他還是喜歡禾羋暮檀,並且這份愛意更重了,定會想方設法求原諒。

可在禾羋暮檀這邊,她對陳路剛的情緣已經變淡許多,隱隱有要和正緣脫軌的跡象。

這段姻緣怕是要黃。

這是因為禾羋暮檀性格執拗有缺陷,最討厭破鏡重圓,認為哪怕圓上了裂痕會永遠存在。

她永遠記得陳路剛和她說分手,和其他人牽手親吻的樣子,每每想到都覺得抵觸。

前段時間陳路剛也一直給她發信息道歉,但她把對方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。

“我們本來就不合適,我是降頭師,還練習這麽恐怖的降術,他早晚有一天會知道。與其到時候因此,因為子嗣後悔爭執,不如盡早斷了。”女孩語氣冷漠:

“至於你們的招安,我不想和正派打交道,我可以承諾永遠不出崧山,不會傷害一個百姓。”

一是禾羋暮檀從心裏就抵觸玄門正派。

二是她到底是降頭師,天天拖著頭顱內臟到處飛,和一群官方警察混在一起……也太奇怪了吧。

“你沒有商量的餘地。”顧之桑笑容淺淺,不及眼底。

不用想她都清楚,國家和靈組不可能同意,禾羋暮檀的威脅性太大了;

留著她在夏國境內的唯一的解決辦法,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。

無視年輕女孩兒的不滿,顧之桑道:

“更何況你留在靈組,就能和你兄長見見面了。”

禾羋暮檀:?!

她猛然抓緊桌角,‘騰’地站起身,死死盯著顧之桑:

“你認識我哥?知道他在哪兒?!”

“不對,你怎麽知道我有哥哥?!”

顧之桑心中嘆息,傻孩子,但凡你上上網,看看《靈事》或者各種相關小視頻剪輯,早就找到親哥了。

她不忍心再忽悠這小姑娘,丟下一句‘讓鄭警官和你講吧’,便迤迤然走出了隔離間。

外頭的鄭如玉:?

她反應極快,順勢接過話來走進隔離間:

“你好,我是鄭如玉,我們調查得知你還有個兄長,如果你在找他的話,靈組可以安排你們見一面。他叫禾羋塗,是一名泰籍降頭師,前不久從泰國回來,目前和顧指導——就是你剛剛見的那位,是同事。”

“禾羋…塗?”禾羋暮檀嘴唇微顫。

“是的。”鄭如玉笑容不變,“顧指導精通術數占蔔,命理相術,你的方位和信息都是她算出來的,既然她說禾羋塗是你兄長,就錯不了。”

她也不算欺騙小女孩。

禾羋塗本身就和顧之桑參加一檔玄學節目,確實是‘同事’。

再說了,妹妹都幫他找到了,順勢把他也招安了,不過分。

——

走出隔離室,顧之桑和鋼門外幾名分部的組員對上視線。

幾個青年男女都用一種好奇,崇拜的目光偷偷打量她,畢竟她的名號在方外術士中太過響亮,獨身走陰間,單挑玄門第一觀……等等,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真人。

其中的圓臉姑娘臉頰通紅,緊張道:“顧指導好!”

她算是玄二代,父母都是被靈組招安的術士,同時也是顧之桑超話裏很活躍的七級粉絲。

這麽近距離和偶像接觸,她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。

滿腦子只有‘桑桑也好看了’,‘大佬氣勢好足’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。

被這種亮晶晶的眼神盯了會兒,顧之桑隱約感覺到了什麽,淡漠的神情一瞬間軟了兩分,溫聲問道:

“管奇宏也押在你們這裏吧。”

“對,顧指導你來之前的半個小時,隔壁市的同事剛把他送來。”

“帶我去看看。”顧之桑說。

圓臉組員心情平覆了些,點點頭帶顧之桑過去。

因知道顧之桑要來審人,管奇宏上午被破門而入的警方抓走,當即被關在運送重犯的車上,送到了這邊待審。

巧得很的是兩邊城市不遠,趕在半下午前,人就坐進審訊室了。

他這邊的待遇,可就沒有禾羋暮檀這麽好,送來後連午飯都沒給吃。

畢竟禾羋暮檀只是被憤怒蒙蔽了心神,雖修的是偏門術,到底還沒殺過人;

管奇宏不一樣。

他在網上借著粉絲的勢,靠著粉絲的喜愛和金錢混得風生水起,一年不到的時間,就從落了案底的街溜子搖身一變,成了千萬粉絲的網紅明星。

住的是幾百萬的豪華公寓,每天躺著賺錢還不夠,還要把那些真心待他的粉絲往絕路上逼,冷眼看著他們運勢倒黴,家財散盡,前途盡毀。

要論狠毒,管奇宏可比不少邪修都厲害!

靈組裏面都是正派的方外術士,玄師,自詡做不出這些謀財害命的狠事,也深知管奇宏害人之深,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。

圓臉姑娘帶顧之桑來到專審術士的審訊室外,這裏的門和墻上,各種禁錮,防禦的符箓就貼得更多了,幾乎滿墻都是。

旁邊還有個監聽室,設備開著,房間裏還有人,是分部的組員,以及當地的警方高層。

看到顧之桑二人過來,房間裏的人都走了出來,頗帶敬意地和她寒暄兩句。

“顧指導,您來了。”

見她視線望向裏面正在提審的房間玻璃窗,一中年玄師解釋道:

“管奇宏就在裏面,我們審他第三遍了,前面兩次還有董警官協助,但他嘴硬得很。”

他旁邊姓董的警官,是參與此案調查為數不多的普通警員,位居高位。

短短一中午,他親眼看到了管奇宏身上發生的變化,看到了網上仍在一位熱搜的‘大變活人’截圖,從前不信鬼神的世界觀在被迅速重塑,好在他接受良好。

如今再見顧之桑,董警官便明白為何之前官方多次點名表揚她。

人家是真奇人,有真本事!

董警官道:“說來慚愧,靈組調我過來幫忙,就是因為我以前學的是心理學,在審訊算有點技巧和心得,但我卻沒幫上什麽忙。”

靈組的人忙道:“董警官您千萬別這麽說,是這小子太奸猾。”

董警官嘆了口氣,繼續說道:

“說來奇怪,這個管奇宏受訊時的心態很穩,哪怕我們輪番著來他就是有恃無恐,就好像他篤定自己一定能平安無事。”

更別提他語氣裏的囂張不屑,看他們這些警員的眼神還高高在上,仿若螻蟻。

都被關起來了,真不知哪來這麽厚的底氣。

顧之桑微微頷首,推門進入。

她進去的時候,裏面第三波人審得差不多,管奇宏依舊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,還帶著些莫名的傲氣,把三個靈組分部的組員氣得不輕。

一人氣笑:“我說管奇宏,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呢,我們不是在和你商量,無論你承不承認,罪你都脫不掉。

老實點,省的後面受罪!”

要他說,對待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手段就該強硬些,直接給管奇宏下些毒蠱,讓這人也嘗嘗那種痛苦絕望的滋味,嘴巴就不會這麽硬了。

聽到門處的動靜,三人扭頭,看清來人後都站起了身。

顧之桑道:“你們都出去吧,我和他單獨談談。”

從她踏入房間的那一刻,被銬在椅邊,身形癱坐著的管奇宏便面色驟變,歪扭的身子忍不住坐直了些,一臉警惕敵視。

這張臉就是化成灰,他都認識。

顧之桑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,擡眼時唇角冷冷扯了一下:

“你應該認識我吧。”

管奇宏咬牙切齒:“……顧之桑,你這個賤人!”

“你害我,你敢害我?你不會有好下場的!”

他情緒忽然激動起來,如有實質的憤恨和怨懟中,還夾雜著幾分恐懼:

“你以為你贏了嗎?可笑至極,那些蠢貨都被你欺騙了,從始至終你顧之桑才是最該被抓起來處死的人!”

“你和我沒有區別!”

怒吼時一些唾沫星從管奇宏的嘴裏噴出,濺在桌面上,伴隨著陣陣酸腐氣息,顧之桑不著痕跡皺了眉頭,很是嫌棄。

網絡上光鮮亮麗,俊美無濤的神顏愛豆失去了‘轉運陣’的加持,華麗的外表在不到半天迅速崩塌,露出了內裏的醜陋腐朽。

比之網上流傳的‘大變活人’動圖,如今被銬住發癲的管奇宏,更是胖了一大圈,滿臉暗沈痘印和肥膘。

曾經他暴飲暴食,熬夜取樂,甚至是縱欲過度的報應,在沒有了粉絲幫忙分擔後,都慢慢反噬回他的身上。

他變成了那種走在大街上,都會因身上的臟臭招來許多不適視線的人。

顧之桑眼神古井無波,就像在看一個無能狂怒的小醜,忽然笑了一下:

“你背後的主子是怎麽和你說的?可以讓你榮華富貴,讓你紅遍全球?還是能讓你成為世界主宰?”

管奇宏的瞳孔一縮。

被一語戳破最大的秘密,讓他有種失控的恐慌。

很快他強裝鎮定,語氣中多了些憤恨:“你果然什麽都知道,你果然是這個世界的bug!”

世界的bug?

這是什麽意思?

顧之桑眉尖微挑,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觸摸到了‘黑霧’很深層的布局,但她沒有逼問,而是冷笑道:

“它給了你一張低劣的皮囊,讓你心甘情願替它做狗,你明知道自己幹的都是什麽齷齪之極的勾當,明知道那些粉絲多麽無辜……”

“你閉嘴吧,別說得自己那麽清高!”

管奇宏喘著粗氣,“你,你自己還不是忽然有了什麽算命能力,一飛沖天啊你!在此之前你是什麽東西?你的能力是哪裏來的,你說得清嗎?”

他語無倫次,在顧之桑皮笑肉不笑的譏諷下,情緒愈發崩盤,最終脫口而出一句:

“我就不信你清清白白,你敢說自己沒有系統嗎?!”

系統?

又聽到耳熟的詞匯,顧之桑鳳眼微瞇。

管奇宏這話的意思,是他也有一個‘系統’?

感知到顧之桑顱內的疑竇,從沈睡中蘇醒的系統忙跳了出來表忠心和清白:

“不可能!這個騙子哪裏來的,我可沒有和這種人渣有過交集,如果有同類的話我應該也能感知到,他在撒謊!”

“桑桑你可不能信了這個人的鬼話QAQ”

顧之桑沒答,故意做出一副驚詫的神情。

見狀管奇宏更確定,顧之桑真的有系統!

他恨恨說道:“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的那些能力都是你吸收了這些炮灰的運氣,你想和我搶奪世界的……”

“砰”的一聲巨響,驟然響起。

只見管奇宏本就肥胖的身體,在一秒鐘內飛快地扭曲,膨脹,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他身體裏鼓動,想要沖出來。

他連反應和慘叫的時間都沒有,整個龐大的身軀便炸開來。

血沫飛濺,審訊室的桌椅和地面上到處都是。

突如其來的巨大的變故,把監控室裏的人嚇呆了,年紀輕,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的組員胃裏翻江倒海:

“怎,怎麽會這樣?!”

審訊桌對面,顧之桑眉眼淡漠,絲毫沒被眼前血腥可怖的一幕駭到。

她單手擡起,纖白的掌心豎平,掌中不知何時畫著一道符咒。

無形的壁壘在她身前撐開一個弧度,把她擋在後面,沒讓血滴染到她分毫。

在那面目全非的半截身軀中,滿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管奇宏——準確得說是他的魂魄,忽然也泛起了波紋。

魂魄半透明的臉頰爬滿痛色,眼看就要魂飛魄散,顧之桑冷哼一聲,擡起的手掌倏忽一收。

剎那間瀕臨潰散的魂魄,便被重新‘攥’緊。

管奇宏的鬼魂只能感到兩股力量在鬥爭,一股來自於靈魂深處,想把它撕裂;

一股牢牢鎖住它,讓它動彈不得。

伴隨著顧之桑手上結印變換,她口吐一句“破!”;

緊接著,管奇宏鬼魂中的那股勁兒便被逼無奈,從它天輪穴沖了出去。

一團黑漆漆的濃霧徑直往外沖。

“想跑?”

顧之桑只低呵一聲,以她為陣眼拔地而起的禁錮陣法,便在房間內排開,困住了這團霧氣。

它反應極快,意識到顧之桑一直在蹲自己,便迅速折返,猛地沖入了顧之桑的額間,直攻靈臺。

顧之桑的眼睛有瞬息的空隙被黑霧籠罩,只是一眨眼的功夫,便被她強大的靈魂力量鎮壓。

同‘黑霧’本源力量直面交涉的這一刻,顧之桑的意識被狠狠彈出了軀殼。

她睜開雙眼,四周漆黑一片,陰濕難忍。

快速打量了下四周,她發現這裏應是地下,被建成了一座曠闊卻簡單的祭壇。

無數或金銅身,或泥俑身,又或大或小的‘神像’,林立在祭壇之中,皆為一頭多面,栩栩如生。

仿佛不論她站在什麽角度,能看到的,都只有無數張‘臉’。

如果她沒看錯的話,一些破了邊角,露出內裏的‘神像’中,塞著東西。

有的能隱約看出是截人身,一動不動。

有的只有森森白骨。

恐怕這滿地窟的‘神像’林,裏面掩埋了成百上千的人屍!

其中林立在這些混亂,破敗,詭異的大小‘神像’的一尊,吸引了她的註意。

那尊像很大。

半躺在密密麻麻的像俑中,沒有那麽顯眼。

它正對著顧之桑的一面形同悲憫,雙眼緊閉。

面上的紋理和走勢,以及緊促的眉下垂的嘴角,都顯出這一面的戚戚之意。

最為詭異的是,此像的質感奇特。

在一眾金銅俑中,它的金色稍暗,卻莫名很有光澤,波光粼粼倒頗有幾分神性。

然而此像的左半張臉,以及向下延伸的半邊側頸和肩膀,質感同其他部位不同。

柔軟,色沈,細膩……

是人的皮膚。

和金銅完全融為一體,不分彼此。

從這尊像上,顧之桑感受到了極其濃郁的陰腐氣息,稍稍靠近,沖天的負面情緒便如洪水般侵入腦海;

這是‘黑霧’本源的氣息。

倏忽,這悲戚面的‘神像’動了,它嘴角勾出一抹笑容。

當顧之桑再次睜開眼眸,意識已重新回到了身體裏,那些橫沖直撞的黑霧也被她碾碎了。

她心情不太好,冷眼看著被自己的屍體嚇破膽子的管奇宏:

“看來你背後的主子從不信你,只是把你當枚可有可無的棋子,現在你還不說嗎?”

管奇宏體內的‘轉運陣’更精妙,被下了控制他的種子。

只要察覺到要說出一些關鍵信息,便會直接讓他爆體而亡,連同魂魄也會被直接碾碎。

好在顧之桑早有察覺,提前做了準備。

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眨眼間變成一灘爛泥的管奇宏,此時也意識到了它面臨的危機。

上神想殺人滅口!

它再也繃不住傲氣,哆哆嗦嗦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。

拿到它的口供後,顧之桑掃了一遍,啼笑皆非。

這個管奇宏自稱自己是天選之子,是這個世界的主角。

因為它有一個氣運系統。

這些都是系統告訴他的,只要他獲得這個世界其他人的喜愛,讓他們心甘情願為自己奉獻,就能要風得風要雨的雨,最後爆紅大江南北。

至於那些被奪走運氣的人,他們只不過‘主角’成功路上的墊腳石,不需要在意。

能成就主角,是他們的榮幸。

系統還告訴他,顧之桑也是同樣的人,如果最終不把顧之桑踩下去,她就會搶奪管奇宏的天選之子身份。

由於顧之桑的確是魂穿者,玄學能力來得突然,他覺得系統說得很合理。

所以管奇宏很早之前就在關註她了,並且一直把她當成敵人,對手。

他的系統偶爾會稱呼自己為‘神’,並告訴管奇宏,它其實是這個高於這個世界的存在,為得就是撥亂反正,幫助管奇宏這個氣運之子。

看到這兒,顧之桑頓了頓,忽然輕笑一聲,無聲道:

“系統,你怎麽看。”

一直沈默不語的小廢物被點到,語氣發虛:

“什麽狗屁東西,肯定是假冒偽造的!背後陰謀很大!”

“我不是說這個。”顧之桑語氣平靜,“你不覺得這個說辭,很耳熟嗎。”

“有,有嗎?”

系統更虛了。

它不承認,顧之桑也不逼它,繼續去看管奇宏的其他口供。

半晌系統松了口氣,重新歸於沈寂。

管奇宏的口供中還提到,而這位‘神’的手下中,還有不少神通廣大的從屬。

比如有一個精通網絡的從屬就神出鬼沒,從管奇宏開始當網紅直播的時候,就能篡改平臺數據,讓他次次上好的推薦位。

後面對方還給他提供許多粉絲的私密信息,幫助他大範圍掠奪粉絲的運氣。

在開直播挑釁顧之桑之前,對方還專門提醒了它兩句。

只可惜管奇宏當時根本沒放在心上,現在腸子都悔青了。

經靈組調查,發現管奇宏家裏那臺電腦中,的確有過量的陰氣,檢測後和那名至今仍在網域中逃竄的天才畫家賀照生的魂魄力量,屬於同源。

這個幫助管奇宏,提醒他的神秘者,就是此鬼!

心灰意冷的管奇宏為求靈組保護,怕魂飛魄散,還老實交代了許多隱藏更深的灰暗產業。

官方震怒發現,之前他們發現的那些黑暗,也只是冰山一角。

更大的隱患如一顆深深埋在地底的榴彈,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引燃。

拿到這些口供信息,對於官方和靈組的後續工作,無疑是非常有利的。

同時管奇宏口中那些和顧之桑有關的‘秘密’,也比較敏感。

它口口聲聲說顧之桑也有問題,說她也有什麽系統,這一點靈組並不相信。

鄭如玉處理好禾羋暮檀那邊的事情,從頭到尾聽了一下管奇宏的口供,而後對顧之桑說:

“這家夥眼看自己脫不了罪,就開始胡亂攀咬,桑桑你放心,我和上層都清楚你的為人,不會因為管奇宏的話就疑神疑鬼。”

顧之桑含笑應了。

她心裏清楚,官方肯定會有懷疑,但也僅僅是懷疑。

“後續我們會再審它兩次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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